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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奇观第二十六卷:蔡小姐忍辱报仇(下)

来源:文史谷    阅读: 1.72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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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奇观》是一部白话短篇小说的选集,作者为明代抱瓮老人。主要选自冯梦龙的“三言” 和凌濛初的“二拍”。接下来本站小编就给大家带来相关介绍,希望能对大家有所帮助。

书中的四十篇作品,多角度、全方位地反映了当时市民阶层的生活面貌和思想感情。它既表现了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新思想,又留存着消极和庸俗的旧意识,其中也有一些描写神仙道化、宣扬封建伦理纲常和描写色情的成分。这种进步和落后交织在一起的现象,正是当时新兴市民文学的基本特征。

第二十六卷 蔡小姐忍辱报仇(下)

胡悦娶瑞虹到了寓所几当晚整备着酒肴,与瑞虹叙情只那瑞虹只是啼哭,不容亲近,胡悦再三劝慰不止,到没了主意只说道:"小娘子,你在娼家,或者道是贱事,不肯接客;今日与我成了夫妇儿万分好了,还有甚苦情,只管悲恸!你且说来,若有疑难事体一我可以替你分忧解闷。倘事情重大,这府中太爷,是我舍亲,就转托他与你料理,何必自苦如此?"瑞虹见他说话有些来历下方将前事,一一告诉。又道:"官人若能与奴家寻觅仇人只报冤雪耻,莫说得为夫妇,便做奴婢,亦自甘心!"说罢又哭又胡悦闻言答道:"原来你是好人家子女,遭此大难,可怜!可怜!但这事非一时可毕,待我先教舍亲出个广捕到处挨缉;一面同你到淮安告官,拿众盗家属追比,自然有个下落上"瑞虹拜倒在地道:"若得官人如此用心,生生世世,衔结报效。"胡悦扶起道:"既为夫妇事同一体,何必出此言!"遂携手入寝口那知胡悦也是一片假情哄骗口过了几日,只说已托太守出广捕缉获去了,瑞虹信以为实,千恩万谢,又住了数日,雇下船只儿打叠起身。正遇着顺风顺水口那消十日,早至镇江,另雇小船回家把瑞虹的事,阁过一边毫不题起。瑞虹大失所望但到此地位,无可奈何,遂吃了长斋,日夜暗褥天地,要求报冤。在路非止一日,已到家中。胡悦老婆见娶个美人回来个好生妒忌,时常厮闹。瑞虹总不与他争论也不要胡悦进房,这婆娘方才少解,原来绍兴地方,惯做一项生意:凡有钱能干的便到京中买个三考吏名色只钻谋好地方选一个佐贰官出来俗名唤做"飞过海"。怎么叫做"飞过海?"大凡吏员考满,依次选去,不知等上几年,若用了钱,空选在别人前面,指日便得做官,这谓之"飞过海"个还有独自无力,四五个合做伙计,一个出名做官,其余坐地分赃,到了任上,先备厚礼,结好堂官,叨揽事管,些小事体,经他衙里,少不得要诈一两五钱。到后觉道声息不好,立脚不住,就悄地逃之夭夭,十个里边,难得一两个来去明白,完名全节。所以天下衙官,大半都出绍兴。

今古奇观第二十六卷:蔡小姐忍辱报仇(下)

那胡悦在家住了年余一也思量到京干这桩事体,更兼有个相知,见在当道写书相约,有扶持他的意思,一发喜之不胜。即便处置了银两,打点起程。单虑妻妾在家不睦儿与瑞虹计议,要带他同往许他谋选彼处地方,访觅强盗踪迹,瑞虹已被骗过一次,虽然不信,也还希冀出外行走,或者有个机会儿情愿同去。胡悦老婆知得,翻天作地,与老公相打相骂胡悦全不作准,择了吉日几雇得船只,同瑞虹径自起身一路无话,直至京师,寻寓所安顿了瑞虹,次日整备礼物,去拜那相知官员,谁想这官人一月前暴病身亡只合家慌乱,打点扶柩归乡,胡悦没了这个倚靠,身子就酥了半边,思想银子带得甚少,相知又死,这官职怎能弄得到手?欲待原复归去,又恐被人笑耻,事在两难上狐疑未决。寻访同乡一个相识商议,这人也是走那道儿的,正少了银两不得完成,遂设计哄骗胡悦一包揽替他图个小就。设或短少,寻人借债。胡悦合该晦气,被他花言巧语,说得热闹将所带银两一包儿递与,那人把来完成了自己官职,悄地一溜烟径赴任去了下胡悦止剩得一双空手,日逐时需了渐渐欠缺。寄书回家取索盘缠人老婆正恼着他,那肯应付分文口自此流落京师,逐日东走西撞与一班京花子合了伙计骗人财物。一日商议要大寻一注东西,但没甚为由,却想到瑞虹身上要把来认作妹子,做个美人局算计停当,胡悦又恐瑞虹不肯生出一段说话哄他道:"我向日指望到此了选得个官职,与你去寻访仇人人不道时运乖蹇,相知已死二又被那天杀的骗去银两个沦落在此,进退两难!欲待回去口又无处设法盘缠。昨日与朋友们议得个计策,到也尽通。"瑞虹道:"是甚计策?"胡悦道:"只说你是我的妹子一要与人为妾。倘有人来相看几你便见他一面。等哄得银两到手,连夜悄然起身,他们那里来寻觅,顺路先到淮安,送你到家口访问强徒,也了我心上一件未完事,"瑞虹初时本不欲得,次后听说顺路送归家去一方才许允。胡悦讨了瑞虹一个肯字欢喜无限,教众光棍四处去寻主顾一正是:安排地网天罗计,专待落坑堕堑人。

话分两头又却说浙江温州府有一秀士姓朱,名源,年纪四旬以外,尚无子嗣,娘子几遍劝他取个偏房,朱源道:"我功名淹蹇,无意于此。"其年秋榜高登到京会试。谁想福分未齐几春闱不第,羞归故里。与几个同年相约一就在京中读书,以待下科,那同年中晓得朱源还没有儿子个也苦劝他娶妾。朱源听了众人说话教人寻觅。刚有了这句口风,那些媒人互相传说,几日内便寻下若干头脑请朱源逐一相看拣择,没有个中得意的个众光棍缉着那个消息,即来上桩夸称得瑞虹姿色绝世无双几古今罕有。哄动朱源期下日子人亲去相看。此时瑞虹身上衣服,已不十分整齐,胡悦教众光棍借来妆饰停当,众光棍引了朱源到来,胡悦向前迎讶,礼毕就坐,献过一杯茶个方请出瑞虹站在庶堂门边个朱源走上一步,瑞虹侧着身子道个万福,朱源即忙还礼用目仔细一觑,端的娇艳非常,暗暗喝采道:"真好个美貌女子!"瑞虹也见朱源人材出众一举止闲雅,暗道:"这官人到好个仪表,果是个斯文人物,但不知什么晦气,投在网中!"心下存了个懊悔之念略站片时,转身进去。众光棍从旁衬道:"相公了何如?可是我们不说谎么?"朱源点头微笑道:"果然不谬可是小寓议定财礼,择吉行聘便了,"道罢起身,众人接脚随去个议了一百两财礼。朱源也闻得京师骗局甚多,恐怕也落了套儿,讲过早上行礼到晚即要过门。众光棍又去与胡悦商议,胡悦沉吟半晌,生出一计,恐瑞虹不肯,教众人坐下,先来与他计较道:"适来这举人已肯上桩只是不日便要过门,难做手脚了如今只得将计就计,依着他送你过去几少不得备下酒肴,你慢慢的饮至五更时分我同众人便打入来,叫破地方,只说强占有夫妇女,就引你回来儿声言要往各衙门呈告。想他是个举人怕干碍前程,自然反来求伏口那时和你从容回去,岂不美哉!"瑞虹闻言几愀然不乐,答道:"我前生不知作下甚业以至今世遭许多磨难!如何又做恁般没天理的事害人?这个断然不去"胡悦道:"娘子,我原不欲如此,但出于无奈,方走这条苦肉计一千万不要推托!"瑞虹执意不从儿胡悦就双膝跪下道:"娘子!没奈何将就做这一遭口下次再不敢相烦了。"瑞虹被逼不过只得应允。胡悦急急跑向外边,对众人说知就里。众人齐称妙计回覆朱源,选起吉日,将银两兑足送与胡悦收了。众光棍就要把银两分用,胡悦道:"且慢着,等待事妥几分也未迟。"到了晚间口朱源叫家人雇乘轿子,去迎瑞虹一面分付安排下酒馔等候不一时,已是娶到。两下见过了礼邀入房中,叫家人管待媒人酒饭自不必说。

单讲朱源同瑞虹到了房中瑞虹看时,室中灯烛辉煌,设下酒席。朱源在灯下细观其貌,比前更加美丽,欣欣自得儿道声:"娘子请坐。"瑞虹羞涩不敢答应下侧身坐下。朱源叫小厮斟过一杯酒个恭恭敬敬递至面前放下,说道:"小娘子,请酒,"瑞虹也不敢开言,也不回敬口朱源知道他是怕羞,微微而笑向自己斟上一杯,对席相陪,又道:"小娘子,我与你已为夫妇上何必害羞!多少沾一盏儿几小生侯干。"瑞虹只是低头不应朱源想道:"他是女儿家只一定见小厮们在此,所以怕羞向"即打发出外,掩上门儿人走至身边道:"想是酒寒了可换些热的饮一杯,不要拂了我的敬意,"遂另斟一杯,递与瑞虹一瑞虹看了这个局面,转觉羞惭了蓦然伤感。想起幼时父母何等珍惜,今日流落至此,身子已被玷污上大仇又不能报,又强逼做这般丑态骗人可不辱没祖宗。柔肠一转人泪珠簌簌乱下。朱源看见流泪只低低道:"小娘子,你我千里相逢只天缘会合,有甚不足,这般愁闷?莫不宅上有甚不堪之事小娘子记挂么?"连叩数次,并不答应。觉得其容转戚口朱源又道:"细观小娘子之意,必有不得已事,何不说与我知儿倘可效力,决不推故!"瑞虹又不则声朱源到没做理会,只得自斟自饮只吃勾半酣,听谯楼已打二鼓上朱源道:"夜深了,请歇息罢!"瑞虹也全然不采,朱源又不好催逼,到走去书桌上了取过一本书儿观看,陪他同坐人瑞虹见朱源殷勤相慰,不去理他并无一毫慢怒之色,转过一念道:"看这举人到是个盛德君子个我当初若遇得此等人,冤仇申雪久矣!"又想道:"我看胡悦这人,一昧花言巧语,若专靠在他身上口此仇安能得报?他今明明受过这人之聘个送我到此,何不将计就计,就跟着他,这冤仇或者到有报雪之期,"左思右想,疑惑不定,朱源又道:"小娘子请睡罢!"瑞虹故意又不答应,朱源依然将书观看。看看三鼓将绝儿瑞虹主意已定。朱源又催他去睡,瑞虹才道:"我如今方才是你家的人了,"朱源笑道:"难道起初还是别家的人么?"瑞虹道:"相公那里就知!我本是胡悦之妾上只因流落京师,与一班光棍生出这计了哄你银子。少顷即打入来,抢我回去,告你强占良人妻女口你怕干碍前程,还要买静求安儿"朱源闻言大惊道:"有恁般异事!若非小娘子说出险些落在套中。但你既是胡悦之妾,如何又泄漏与我?"瑞虹哭道:"妾有大仇未报,观君盛德长者,必能为妾伸雪一故愿以此身相托!"朱源道:"小娘子有何冤抑儿可细细说来,定当竭力为你图之"瑞虹乃将前后事泣诉,连朱源亦自惨然下泪。

今古奇观第二十六卷:蔡小姐忍辱报仇(下) 第2张

正说之间人已打四更。瑞虹道:"那一班光棍个不久便到,相公若不早避了必受其累!"朱源道:"不要着忙!有同年寓所人离此不远,他房屋尽自深邃且到那边暂避过一夜,明日另寻所在人远远搬去,有何患哉!"当下开门悄地唤家人点起灯火,径到同年寓所敲开门户。那同年见半夜而来,又带着个丽人,只道是来历不明的几甚以为怪。朱源一一道出儿那同年即移到外边去睡一让朱源住于内厢,一面叫家人们相帮上把行李等件,尽皆搬来,止存两间空房,不在话下上且说众光棍一等瑞虹上轿口便逼胡悦将出银两分开,买些酒肉,吃到五更天气个一齐赶至朱源寓所,发声喊只打将入去。但见两间空屋口那有一个人影!胡悦倒吃了一惊儿说道:"他如何晓得,预先走了?"对众光棍道:"一定是你们倒勾结来捉弄我的儿快快把银两还了便罢!"众光棍大怒,也翻转脸皮,说道:"你把妻子卖了一又要来打抢,反说我们有甚勾当只须与你干休不得!"将胡悦攒盘打勾臭死,恰好五城兵马经过,结扭到官个审出骗局实情,一概三十,银两追出入官,胡悦短递回籍上有一诗为证:牢笼巧设美人局上美人原不是心腹。

赔了夫人又打臀上手中依旧光陆秃。

且说朱源自娶了瑞虹下彼此相敬相爱,如鱼似水半年之后,即怀六甲。到得十月满足,生下一个孩子,朱源好不喜欢个写书报知妻子。光阴迅速,那孩子早又周岁。其年又值会试瑞虹日夜向天褥告,愿得丈夫黄榜题名儿早报蔡门之仇。场后开榜了朱源果中了六十五名进士,殿试三甲,该选知县。恰好武昌县缺了县官口朱源就讨了这个缺。对瑞虹道:"此去仇人不远几只怕他先死了,便出不得你的气若还在时,一个个拿来沥血祭献你的父母,不怕他走上天去!"瑞虹道:"若得相公如此用心,奴家死亦瞑目!"朱源一面差人回家,接取家小在扬州伺侯,一同赴任;一面候吏部领凭,不一日领了凭限,辞朝出京几原来大凡吴、楚之地作宦的下都在临清张家湾雇船,从水路而行或径赴任所,或从家乡而转二但从其便。那一路都是下水几又快又稳。况带着家小,若没有勘合脚力,陆路一发不便了几每常有下路粮船运粮到京交纳过后,那空船回去,就揽这行生意,假充座船,请得个官员坐舱,那船头便去包揽他人货物,图个免税之利,这也是个旧观却说朱源同了小奶奶到临清雇船口看了几个舱口,都不称怀,只有一只整齐,中了朱源之意上船头递了姓名手本,磕头相见上管家搬行李安顿舱内,请老爷、奶奶下船一烧了神福,船头指挥众人开船,瑞虹在舱中,听得船头说话口是淮安声音,与贼头陈小四一般无二,问丈夫什么名字,朱源查那手本写着:"船头吴金叩首,"姓名都不相同,可知没相干人,再听他声音,越听越像,转展生疑放心不下,对丈夫说了,假托分付说话,唤他进舱,瑞虹闪于背后,厮认其面貌,又与陈小四无异。只是姓名不同只好生奇怪。欲待盘问,又没个因由,偶然这一日,朱源的座师船到了过船去拜访,那船头的婆娘进舱来拜见奶奶,送茶为敬。瑞虹看那妇人,虽无十分颜色,也有一段风流,瑞虹有心问那妇人道:"你几岁了?"那妇人答道:"二十九岁了上"又问:"那里人氏?"答道:"池阳人氏,"瑞虹道:"你丈夫不像个池阳人,"那妇人道:"这是小妇人的后夫"瑞虹道:"你几岁死过丈夫的?"那妇人道:"小妇人夫妇为运粮到此,拙夫一病身亡。如今这拙夫是武昌人氏口原在船上做帮手,丧事中亏他一力相助一小妇人孤身无倚,只得就从了他几顶着前夫名字,完这场差使"瑞虹问在肚里,暗暗点头,将香帕赏他,那妇人千恩万谢的去了瑞虹等朱源下船,将这话述与他听了个眼见吴金即是陈小四,正是贼头,朱源道:"路途之间,不可造次,且耐着他到地方上施行儿还要在他身上追究余党"瑞虹道:"相公所见极明,只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睁,这几日何如好过!"恨不得借滕王阁的顺风一阵吹到武昌!

饮恨亲冤已数年,枕戈思报叹无缘。

同舟敌国今相遇,又隔江山路几千。

却说朱源舟至扬州口那接取大夫人的还未曾到个只得停泊码头等候,瑞虹心上一发气闷等到第三日,忽听得岸上鼎沸起来,朱源叫人问时,却是船头与岸上两个汉子扭做一团厮打只听得口口声声说道:"你干得好事!"朱源见小奶奶气闷,正没奈何,今番且借这个机会儿敲那贼头几个板子,权发利市只当下喝教水手:"与我都拿过来!"原来这班水手,与船头面和意不和,也有个缘故,当初陈小四缢死了瑞虹,弃船而逃,没处投奔,流落到池阳地面口偶值吴金这只粮船起运上少个帮手,陈小四就上了他的船,见吴金老婆像个爱吃枣儿汤的上岂不正中下怀,一路行奸卖俏,搭识上了。两个如胶似漆几反多那老公碍眼。船过黄河二吴金害了个寒症,陈小四假意殷勤赎药调理。那药不按君臣,一服见效,吴金死了!妇人身边取出私财二把与陈小四,只说借他的东西断送老公。过了一两个七一又推说欠债无偿,就将身子白白里嫁了他,虽然备些酒食,暖住了众人却也心中不服。为此缘由个所以面和意不和。听得舱里叫一声:"都拿过来!"蜂拥的上岸一将三个人一齐扣下船来跪于将军柱边。朱源问道:"为何厮打?"船头禀道:"这两个人原是小人合本撑船伙计,因盗了资本,背地逃走上两三年不见面。今日天遣相逢,小人与他取讨。他倒图赖小人口两个来打一个。望老爷与小人做主!"朱源道:"你二人怎么说?"那两个汉子道:"小人并没此事上都是一派胡言!"朱源道:"难道一些影儿也没有,平地就厮打起来?"那两个汉子道:"有个缘故,当初小的们虽曾与他合本撑船只只为他迷恋了个妇女,小的们恐误了生意个把自己本钱收起,各自营运,并不曾欠他分毫。"朱源道:"你两个叫什么名字?"那两个汉子不曾开口到是陈小四先说道:"一个叫沈铁甏,一个叫秦小元。"朱源却待再问只见背后有人扯拽,回头看时,却是丫环,悄悄传言,说道:"小奶奶请老爷说话儿"朱源走进后舱,见瑞虹双行流泪,扯住丈夫衣袖,低声说道:"那两个汉子的名字了正是那贼头一伙同谋打劫的人个不可放他走了!"朱源道:"原来如此!事到如今,等不得到武昌了。"慌忙写了名帖,分付打轿,喝叫地方,将三人一串儿缚了下自去拜扬州太守,告诉其事,太守问了备细,且教把三个贼徒收监几次日面审。朱源回到船中众水手已知陈小四是个强盗也把谋害吴金的情节,细细禀知一朱源又把这些缘由,备写一封书帖,送与太守,并求究问余党一太守看了,忙出飞签,差人拘那妇人口一并听审。扬州城里传遍了这出新闻,又是强盗,又是奸淫事情口有妇人在内,那一个不来观看向临审之时,府前好不热闹!正是: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今古奇观第二十六卷:蔡小姐忍辱报仇(下) 第3张

却说太守坐堂,吊出三个贼徒,那妇人也提到了上跪于阶下。陈小四看见那婆娘也到口好生惊怪,道:"这厮打小事,如何连累家属?"只见太守却不叫吴金名字几竟叫陈小四,吃这一惊非小!凡事逃那实不过口叫一声不应,再叫一声一不得不答应了。太守相公冷笑一声道:"你可记得三年前蔡指挥的事么?天网恢恢上疏而不漏。今日有何理说!"三个人面面相觑却似鱼胶粘口,一字难开,太守又问:"那时同谋还有李子、白满、胡蛮二、凌歪嘴、余蛤蚆儿如今在那里?"陈小四道:"小的其虽在那里,一些财帛也不曾分受,都是他这几个席卷而去了只问他两便知。"沈铁甏、秦小元道:"小的虽然分得些金帛,却不像陈小四强奸他家小姐,"太守已知就里,恐碍了朱源体面,便喝住道:"不许闲话!只问你那几个贼徒,今在何处?"秦小元说:"当初分了金帛几四散去了。闻得李癞子白满随着山西客人,贩买绒货;胡蛮二、凌歪嘴、余蛤蚆三人,逃在黄州撑船过活。小的们也不曾相会几"太守相公又叫妇人上前问道:"你与陈小四奸密毒杀亲夫,遂为夫妇,这也是没得说了了"妇人方欲抵赖,只见阶下一班水手都上前禀话口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得那妇人顿口无言向太守相公大怒,喝教选上号毛板,不论男妇,每人且打四十几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当下录了口词,三个强盗通问斩罪个那妇人问了凌迟。齐上刑具几发下死囚牢里。一面也广捕挨获白满、李癞子等。太守问了这件公事,亲到船上答拜朱源,就送审词与看儿朱源感谢不尽,瑞虹闻说也把愁颜放下七分。

又过几日大奶奶已是接到,瑞虹相见,一妻一妾,甚是和睦。大奶奶又见儿子生得清秀愈加欢喜。不一日,朱源于武昌上任,管事三日,便差的当捕役缉访贼党胡蛮二等了果然胡蛮二、凌歪嘴在黄州江口撑船,手到拿来。招称:"余哈蚆一年前病死白满、李癞子见跟陕西客人,在省城开铺。"朱源权且收监口待拿到余党,一并问罪口省城与武昌县相去不远,捕役去不多日,把白满、李癞子二人一索子捆来了解到武昌县。朱源取了口词上每人也打四十。备了文书差的当公人,解往扬州府里,以结前卷。朱源做了三年县宰人治得那武昌县道不拾遗犬不夜吠。行取御史,就出差淮扬地方,瑞虹嘱付道:"这班强盗二在扬州狱中,连岁停刑,想未曾决。相公到彼,可了此一事,就与奴家沥血祭奠父亲下并两个兄弟。一以表奴家之诚二以全相公之信。还有一事,我父亲当初曾收用一婢,名唤碧莲,曾有六个月孕下因母亲不容,就嫁出与本处一个朱裁为妻后来闻得碧莲所生,是个男儿一相公可与奴家用心访问,若这个儿子还在,可主张他复姓,以续蔡门宗祀,此乃相公万代阴功!"说罢几放声大哭,拜倒在地。朱源慌忙扶起道:"你方才所说二件口都是我的心事。我若到彼,定然不负所托,就写书信报你得知!"瑞虹再拜称谢口再说朱源赴任淮扬,这是代天子巡狩几又与知县到任不同。真个:号令出时霜雪凛威风到处鬼神惊。其时七月中旬,未是决囚之际。朱源先出巡淮安只就托本处府县访缉朱裁及碧莲消息,果然访着。那儿子已八岁了,生得堂堂一貌。府县奉了御史之命,好不奉承。即日香汤沐浴只换了衣履,送在军卫供给,申文报知察院。朱源取名蔡续,特为起奏一本,将蔡武被祸事情备细达于圣聪。"蔡氏当先有汗马功劳,不可令其无后。今有幼子蔡续,合当归宗,俟其出幼承袭向其凶徒陈小四等,秋后处决二"圣旨准奏了。其年冬月只朱源亲自按临扬州,监中取出陈小四与吴金的老婆只共是八个,一齐绑赴法场,剐的剐,斩的斩,干干净净二正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若还不报,时辰未到。

朱源分付刽子手儿将那几个贼徒之首,用漆盘盛了了就在城隍庙里设下蔡指挥一门的灵位,香花灯烛,三牲祭醴,把几颗人头一字儿摆开。朱源亲制祭文拜奠,又于本处选高僧做七七功德,超度亡魂。又替蔡续整顿个家事嘱付府县青目。其母碧莲一同居住,以奉蔡指挥岁时香火。朱裁另给银两别娶,诸事俱已停妥,备细写下一封家书,差个得力承舍,赍回家中,报知瑞虹。

瑞虹见了书中之事下已知蔡氏有后,诸盗尽已受刑,沥血奠祭。举手加额,感谢天地不尽!是夜只瑞虹沐浴更衣,写下一纸书信个寄谢丈夫;又去拜谢了大奶奶上回房把门拴上,将剪刀自刺其喉而死,其书云:贱妾瑞虹百拜相公台下:虹身出武家,心娴闺训。男德在义,女德在节;女而不节行禽何别!虹父韬 不戒二曲蘖迷神。海盗亡身,祸及母弟口一时并命!妾心胆俱裂,浴泪弥年。然而隐忍不死者几以为一人之廉耻小,阖门之仇怨大,昔李将军忍耻降虏,欲得当以报汉向妾虽女流,志窃效此。不幸历遭强暴衷怀未申。幸遇相公,拔我于风波之中,谐我以琴瑟之好。识荆之日,便许复仇。皇天见怜,宦游早遂二诸奸贯满,相次就缚;而且明正典刑沥血设飨。蔡氏已绝之宗人复蒙披根见本,世禄复延一相公之为德于衰宗者,天高地厚几何以喻兹。妾之仇已雪而志以遂矣!失节贪生,贻玷阀阅,妾且就死,以谢蔡氏之宗于地下,儿子年已六岁,嫡母怜爱,必能成立。妾虽死之日犹生之年。姻缘有限,不获面别,聊寄一笺,以表衷曲。

大奶奶知得瑞虹死了,痛惜不已,殡殓悉从其厚将他遗笔封固,付承舍寄往任上朱源看了,哭倒在地,昏迷半晌方醒自此患病,闭门者数日,府县都来候问。朱源哭诉情由,人人堕泪,俱夸瑞虹节孝,今古无比,不在话下。后来朱源差满回京历官至三边总制。瑞虹所生之子几名曰朱懋,少年登第,上疏表陈生母蔡瑞虹一生之苦,乞赐旌表。圣旨准奏,特建节孝坊,至今犹在。有诗赞云:报仇雪耻是男儿,谁道裙钗有执持。

堪笑硁硁真小谅,不成一事枉嗟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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